《精准扶贫在湖南•口述》作品

 

 

欧细克:红心猕猴桃

 

半坡村，湖南省通道县侗乡的“布达拉宫”，民间常言“既不能远足西藏，近可探寻半坡足矣”，近400年历史的古老山寨，依山而建，有侗族地区最大的古萨坛，独具特色的石板桥、风雨桥、寨门、鼓楼。人称“南国百节一绝”的岩饭节就在半坡村举行。

岩饭节是为了纪念一位救死扶伤的民间女神医婄欧，她的中草药配方可以医治各式疑难杂症，守护一方人民。如今，半坡村出了个有名的猕猴桃种植大户。47岁的欧细克，靠种猕猴桃脱贫致富，成为农民效仿的榜样。

 

归 来

 

1991年，我骑着单车到通道县里的农广校去读书。学校有个半坡村的老师，叫欧良正，本来是比我大五届的员工，因为种猕猴桃出了名，他就成为了我的老师，也是我的引路人。

老师不只教书本上的东西，经常带我们去他的猕猴桃地里转，手把手教。我学会了猕猴桃培苗、嫁接的技术。

老师的猕猴桃卖到贵州那边，果子一熟，大货车就来运。老师站在猕猴桃树边上举着“大哥大”打电话的样子，我一辈子都记得，好威风的嘞！

1994年我从农广校果树班毕业，在家附近种了三亩猕猴桃林，但那时候信息不通，猕猴桃又没什么市场，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，所以没什么起色。

看到南下广东打工浪潮滚滚，我就随大流去了。在服装厂打工，流水线上每天工作10个多钟头，缝啊缝，钉啊钉，一天也只能赚百来块钱。

一个人在外想家，每年中秋节和春节都会抽空回半坡。

村里有户人家种猕猴桃，一年下来一棵树的猕猴桃可以卖400多块钱，一亩种80棵树，比我在外面打工挣得还多。我那颗猕猴桃的心又萌动起来。

晚上下完班就出去逛，看大城市有什么商机。有几次在超市里看到红心猕猴桃12.5元一公斤。想起自己学过的专业，不搞猕猴桃简直对不起自己。

2012年底，我下定决心，背着个大包坐火车回来了。踏上村里熟悉的风雨桥，我喊了一声：“猕猴桃，我回来了！”

 

钻 研

首先，把镇上的农业专家请过来，看看我的地适不适合种猕猴桃。

专家说，土壤和气候都没问题。然后，我包了3户人家的地，共15亩。

接下来就是培苗。猕猴桃的培育周期是两年，种猕猴桃这种金贵的东西很有讲究的。白天我守在种植基地，搭个小棚，烧柴做饭，一待就是一天，晚上看书，钻研种植猕猴桃技术。

种猕猴桃要撑水泥架，成本摆在那里，头两年没有收入，我打工省吃俭用的钱都砸进去了，一时半会看不到回报。

家里人要赶我回广东打工，只有老婆支持我：“把我这些年赚的钱都赔进去了，你拿什么赔哦？陪我一辈子吧，哈哈哈。”

她也去广州打过工，见过世面，知道我种猕猴桃创业的想法，马上数自己这些赚的钱，一把塞到我怀里：“够了吗？不够我们就去借。我看大城市的人最喜欢的还是带点泥巴味的土东西。”

2014年精准扶贫，我家成了建档立卡贫困户，国家给我的鱼崽子和小生姜补了5000块钱，又给我的猕猴桃补了6000块钱，我两个女儿每年还有读书的补贴，就这样我撑过了最难的两年。

第三年，猕猴桃树终于挂果了。那时候热天里，太阳晒在身上，那皮都在炸的感觉，走在田里觉得烫脚。有次我浑身是汗跑回来，老婆一边淘米一边说：“有些人还要花钱做桑拿，你是直接免费去减肥呢！赶快洗澡，吃饭。”

夏天是猕猴桃生长发育的关键时期，一旦没管理到位，当年果品就会变差，还会影响第二年的产量，我不敢怠慢，顶着烈日守在基地里，及时洒水施肥。

猕猴桃对水分要求严格，不能多也不能少，浇水要少量多次。做梦都是猕猴桃树开花挂果，我在树下剪果子，笑着醒来。

毕竟是第一次搞这个，技术不成熟，产量不高，没什么销路，单价也不高，一年下来也就卖个3万元左右，除去打理的开支所剩无几。

怎能放弃？第二年我继续干，总结经验教训，慢慢摸索出一套适合本地的种植方法。我们村冬天太冷，不需要盖地膜；猕猴桃快速长大的时候要保证土里水分足，要盖一层稻草在土上，保水也保温，夏天昼夜温差大，千万别让根冻坏；猕猴桃基地在坡上，一般不需要考虑排水问题，但夏天总有暴雨，还是要挖一点沟，把水导走，不然根茎会被泡坏。

为了防害虫吃猕猴桃，也防太阳把果子晒伤，我把四亩地的精品猕猴桃全部套上袋子。一个一个套虽然麻烦，我不嫌，套的多说明果子多。有小松鼠光临我的猕猴桃园，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心想，这小东西吃不了多少的，恰好证明我的猕猴桃是原生态，没打农药呢。

采摘的季节，我招了两个临时工，中午就在田边的棚里吃柴火饭，端着碗看着卡车一车一车把猕猴桃拉走，我真是开心。

这一年我赚了10万元，为了方便跑运输，还买了台新汽车。

 

榜 样

“致富带头人”“脱贫致富光荣户”这些奖状我都端端正正贴在墙上，这是我的骄傲。

2014年我加入通道半坡猕猴桃专业合作社。三年后，大家选我当了理事长。我们注册了商标——“登半坡”，它是我们半坡村猕猴桃的身份证，是我们村的金字招牌。商标不仅有利于宣传，也让消费者吃得放心。

现在半坡村有80%的农户都种上了猕猴桃，站在坡上看，一片一片都是猕猴桃林，风一吹，那树叶子唰唰唰往一边倒。

我还和电商平台合作，在微信小程序里也可以卖猕猴桃了！2019年一大半的猕猴桃通过网上销售到全国各地。猕猴桃仿佛长了翅膀到处飞。

平时碰到猕猴桃树生病的疑难杂症，就用手机拍下来。每年去外地培训学习，带着这些问题请教专家。村里每年进行两次农业技术培训，我请农业局的专家过来给村民上课。问题不用怕，我们有专家。

秋季猕猴桃临近成熟，有的村民怕果子烂在地里，就赶紧摘下没有完全熟又不是很甜的果子到市场上去卖，卖不到好价钱不说，还损坏了半坡村的招牌。我跟他们说，不要急嘛，如果到时候卖不出去，市场上多少钱，我就按那个价全收了，不要愁销路问题。我们是统一体，一定要统一品质，做出我们半坡的品牌。

在扶贫干部的帮扶下，我申请了扶贫小额信贷5万元用于引进红心猕猴桃品种，又包了10亩地种它们。

红心猕猴桃树形和黄心猕猴桃不太一样，结的果子比黄心的小，产量也少些，但是电视上讲，这个品种是猕猴桃中的小皇帝，市场前景很好。

2018年我又引进温州的红心猕猴桃，把它嫁接到都江堰猕猴桃树上，摸索着看一东一西的结合能不能适合我这中部地区的气候，两年过去了，明年就可以开花结果咯，到时候验证一下我的手艺。

现在的半坡村，很多贫困户都靠种猕猴桃脱了贫。

半坡村全村人都姓欧，都是侗族。村里经常组织篝火晚会。天一黑我们把桌椅一摆，中间用柴火搭成一个小塔一样的形状，大家围着火堆转圈、唱侗族歌，吃点各家带来的瓜子花生这些，当然也少不了猕猴桃啦。这是团结全村的好法子。

每年9月18日，半坡村会举行岩饭节，纪念那位清朝末年救死扶伤的女神医婄欧。婄欧父亲在她13岁时突发大病，卧床不起。婄欧没读什么书，但她认识很多草药，她采草药治父亲的病，父亲奇迹般康复了。当村里瘟疫流行，村民纷纷找婄欧治病。她心地善良，治病不要钱，成了村民的守护神。她住的地方有一块巨石，到了岩饭节，每家每户挑着糯米饭、腌鱼围着寨子游一圈，然后在巨石前停下，将贡品摆在石头上。然后村民们回到大坪里，围成一圈吃中午饭。

如今岩饭节上增加了我们登半坡的猕猴桃。有人夸我是治“穷”病的能人，拿我和婄欧相比较。那我不敢当，我是一个凡人，怎么能与守护神相提并论呢？当然啰，我也会像她学习，更向那些帮助我们的扶贫队员学习，学习他们那颗为人民服务的红心。

既然享受了党和国家这么好的政策，我就要加油干，帮助更多人脱贫致富！

如果，我是一枚猕猴桃，也应该是“红心”的猕猴桃。

 

（欧细克口述，唐湘岳、李芊慧整理）

 

 

 

（欧细克的产业基地）

 

 

（欧细克采摘猕猴桃成熟果子

    

  （打包后的猕猴桃）

 作者姓名：李芊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