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精准扶贫在湖南•口述》作品

柳海林：夫妻同心，地里生金

湖南省醴陵市左权镇清安辅村马厂组的丝瓜地里，青绿的丝瓜从嫩黄色的瓜花中伸出来，顺着整齐的瓜架垂下。宽大的瓜叶下，柳海林正蹲在地上给丝瓜除去杂草。她的丈夫张祖德正在猪圈里喂猪食。

柳海林今年54岁，1988年嫁给张祖德，与丈夫同甘共苦，战胜困难。丈夫夸她能干、贤惠、乐观。她说：“夫妻同心，地里生金。”

 

你挑水来我浇园

我和我老公张祖德是说媒认识的。

1988年，亲戚来我家耍，说有个男孩子能干又老实。我22岁，还不想嫁人，想出去打工，但奶奶和爸爸希望我早点成家。

我妈死得早，家里还有三个哥哥，我是跟奶奶和爸爸长大。奶奶、爸爸一劝，我心软了，同意见面。

见面时，祖德说他两岁时爸爸就去世了，母亲身体不好，家里五姊妹，他是老三。初中毕业就学泥瓦匠，除了打零工，还要种田。

我觉得他蛮实诚，答应处对象。半年后，我们就在一起了。

我喜欢想问题。娘家做鞭炮，我边干活边琢磨，怎样做鞭炮才能又响又好看？火药应该怎么放？纸应该怎么包？

我嫁过来后，看到人家喂鸡赚钱，就琢磨着自己喂鸡。

祖德买了些鸡苗过来。养到两三斤鸡开始发病。死了两三只，我就把其他的关在楼上，第2天一看，也全死了！

我心好痛啊！难过了一阵，又振作起来。于是我总结经验：买鸡苗的时候要注意什么，养的时候要注意什么。鸡卖出去挣了钱，我又打算养猪。

养猪更不容易。猪生病了怎么办？我就到处找兽医打听这是什么病，很多兽医都乐于助人，会告诉你答案。慢慢我也会了，给猪打针啊，吃药啊，一个人就可以对付。

我老公在外面做泥瓦匠，我在家里喂猪。白天喂饲料，晚上挑猪粪、清猪栏。每天时间排得满满的。

看到别人家养羊，只要放到外面吃野草就可以，比养猪成本低，我就和老公商量买羊养。

喂了猪，喂了羊，又租了几亩地种菜。

老公一直为我撑腰，“你想养什么就养什么。”

我想养猪，他去租猪舍，买猪种；我想养羊，他就去集市买羊羔……

猪呀，鸡呀，鸭呀，常见的，能养的都养过。白菜呀，蘑菇呀，还有萝卜、包菜什么的，常见的，能种的菜都种过。

祖德去外面做泥工，农忙的时候也跟我一起干农活。

我们家真像是黄梅戏《天仙配》里唱的那样，“你耕田来我织布，你挑水来我浇园。”

祖德说，有你这样的老婆，生活好有味啊。

 

大难临头抱成团

我俩一路走来，并不顺风顺水，还多灾多难。

第一灾，婆婆生病。

刚过门，他妈精神出了毛病，进医院，要用钱。祖德说他们家已经欠债5000多元。

我愣住了，欠这么多钱？老公说，对不起，委屈你了。

看他自责的样子，我又安慰他，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，我们再借钱把妈的病治好。

第二祸，儿子淹死。

我在地里种菜，祖德在外面做事，就没看得住他，就掉进水里淹死了，他才2岁啊！

听到消息我浑身发抖，天天哭啊，眼睛哭肿。

老公天天陪着我。他说，我们哭死了，儿子也不会活过来。我们还年轻，再生一个。

过了几年，我们的小儿子张晋翼出生了。

第3难，老公出车祸。

2001年组里要修公路，每家出一个人干活。祖德说：“我去。”

我在地里种西瓜，手里还拿着锄头。邻居急急忙忙跑过来：“你老公被车撞了！”

我丢下锄头就往那边跑。老公倒在地上，脸苍白，眼睛闭着。

赶紧送医院。检查出来，肾脏出血，断了四根肋骨。我照顾祖德，我不能当他的面哭，要哭只能躲到医院厕所里面哭。

我在床边上对老公说：“你哪怕成为植物人，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。”

祖德动不了，只能微微点点头。

我哥哥来医院，看到我吃方便面，就问：“怎么吃这个，不吃饭？”

没钱啊，一包泡面还要掰开来分两顿吃。

医院里有个住院的婆婆。半瘫，儿子是当兵的。婆婆看到我老吃方便面，就跟我说：“你来帮我按摩，我中午订饭的时候就多订一份给你，算是给你的报酬。”

在医院住了三四个月，花了快3万元，回家后还在床上躺了大半年。

第4罪，是我自己脚受伤。

2016年9月，我去山上放羊。一条大黄狗突然从坡上冲下来，把我的羊给吓到，羊乱窜，把我撞翻了。

当时刚收完稻谷，还没来得及晒。有猪、有羊，好多事情要做，我怕老公担心就说，没事儿。

哪里没事儿！好痛好痛，痛得要死掉。

我忍着痛，把谷子晒了，该搞都搞完了，才去医院。

片子照出来，医生说：“你真是，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啊！”

我住院了，不放心家里的猪啊鸡啊羊啊，还是想回去。

我老公不让，让我安心养脚：“你一天到晚干活难得休息，趁现在多躺两天，家里的事情有我，你放心。”

因为耽误了两个月，错过了时间，我的腿没有完全恢复，到现在走路都是瘸的。

祖德说：“我腰不好，你脚不好，我们谁也不嫌弃谁。”

有句话是怎么说的？“夫妻本是同林鸟，大难临头各自飞。”这好像不对头啊！确实有这样的夫妻，可以一起享福，不能一同吃苦。有的女人受不了苦离家出走，一走无影。这样的夫妻不是好夫妻，这样的家是纸糊的，风一吹就散伙了。

这句老话我看要改，改成“夫妻本是同林鸟，大难临头抱成团”，这样才对。

 

你唱歌来我种菜

2014年，我们家成了建档立卡的贫困户。扶贫政策来帮我们了。

这些年，我们家虽然多灾多难，但是帮助过我们的人也数不清。

村里知道我们要种丝瓜，就请人指导，还补贴了钱。

村里开始只有一两家在种丝瓜，规模小。村里人看到我们种丝瓜赚了钱，很羡慕。

祖德就跟他们说，你们也可以种啊！种的人多了，商贩就会找上门来收。在家门口挣钱，不是很好吗？

现在很多人家都种丝瓜了。

祖德自从那次受伤就不能干重活了，里里外外的事，一般都是他动脑动嘴，我动手动脚。

2018年的时候，我们家脱贫了，还评上了“株洲市产业脱贫之星”。

生活好起来，祖德就发展了一下他的业余爱好——唱歌。像《我是一条小河》《父老乡亲》之类的，他天天唱。他跟我说：“除了你之外，唱歌就是我的最爱了，邻居都说我可以上《星光大道》去唱一下了。”

他还搞了个音响，人家办喜事，过生日什么的，他就提着音响，去给人家唱歌。

我原来不喜欢唱歌，一天到晚忙活，哪有闲心唱，听老公老唱还有点烦。日子长了，我也被他的歌声感染了。哪里高了，哪里低了，音不准了……现在我都听得出来。

有其父就有其子。我儿子张晋翼也喜欢唱。以前我不支持，想让他好好读书，唱歌花费不小，还担心影响他的成绩。看他爸爸那么支持他，我就不阻拦了，唱就唱吧。他在师范学院读了个音乐班，毕业以后组了个乐队Hey boy，唱的阿卡贝拉，这是一种音乐形式，无伴奏合唱，去深圳卫视参加《The sing off清唱团》比赛。

那天干农活的时候，村里有个人说，看到我儿子在电视上唱歌。回家我就开电视看。

节目是星期六播的，我们就守在电视机面前看我儿子表演。看到孩子跟那么多明星在一起，上了电视，还得了个全国前八强，我还挺骄傲的。

今年我家种了五亩地的丝瓜，这段时间忙着摘叶子、搭瓜苗。前几天下大雨，刮倒了的架子也要扶起来，重新搭。

老公和儿子的爱好是唱歌，我的爱好呢？就是作田种菜啊！

春天，油菜开花金黄金黄；夏天，丝瓜开花金黄金黄；秋天，稻子熟了金黄金黄，好漂亮！

我摘了丝瓜送给人家吃，人家夸我种得好，我蛮高兴。

你把种子种下去，舍得出汗去管理，果实就会长出来回报你。

你唱歌来我种菜，我们的生活比蜜甜。

 

      （柳海林口述，唐湘岳、赵谟一整理 ）

 

 

（柳海林在除草）

 

（张祖德在喂猪）

作者姓名：赵谟一